香港日报

新华社东京12月18日电（记者李子越　欣芷如）近日，日本大型众包平台CrowdWorks被曝长期发布网络招募信息，付费征集“批评中国”等内容的短视频。

随着更多事实被揭露，一条操弄网络舆论的外包链条逐渐浮出水面——从散布仇恨言论到为右翼政治人物造势。日本网民质疑，在日本网络上浓重的保守派言论氛围背后，存在政治势力图谋操纵网络舆论的黑手。

右翼舆论的“网络制造机”

11月下旬以来，CrowdWorks网站上多条招募帖文引发关注。这些帖文面向视频制作者征集视频，主题须为“称赞日本”“批评中国”等内容。

招募方要求制作者收集视频素材或利用人工智能（AI）生成素材，完成配音、剪辑等加工，最终视频要突出“日本技术、日本文化、日语的优秀之处”，展示所谓“中国人的扰民行为和不文明举动”等，每条视频报酬为2000至4000日元（约合90至180元人民币）。

此外，还有帖文公开招募“（日本首相）高市早苗等知名人物和时事新闻的解读视频”制作者，并且鼓励长期兼职，“坚持1个月以上可以加薪或升职”。

CrowdWorks网站招募信息截图

这些招募信息让日本网民“炸锅”。许多网民在社交平台上批评这类帖文“刻意操纵舆论”“令人愤怒”，质疑CrowdWorks成为“右翼舆论制造机”，“道德感何在”？

在社交平台上“抗议CrowdWorks”话题标签下，不少日本网民呼吁彻底调查CrowdWorks网站的行为。

也有人质疑当前舆论环境，认为这就是高市上台后虽没有什么特别的政绩，网络上对她却有不少“力挺”的原因。

日本网民在社交媒体上的评论留言截图

日本《朝日新闻》的调查显示，CrowdWorks平台的一个发包方从去年11月到今年11月已至少发布了14条征集“批评中国”主题视频的信息。引发争议后，相关信息现在已全被转为非公开状态。

其实CrowdWorks早有“案底”。日本网民分享的截图显示，该平台2017年就有人发帖招募博客写手，招募对象限定为“持保守思想的人”。招募帖上作为示例列出的主题包括“修改（和平）宪法第9条，（日本）拥有军队”“（日本）不应再与韩国交往”等鼓吹右翼主张的内容。

CrowdWorks并非个例。日本另一大型众包平台Lancers上也曾出现类似招募信息，要求给保守派运营的政治类新闻网站撰写留言跟帖，招募对象需“支持（前首相）安倍（晋三）政治”“无法接受电视或报纸左翼倾向报道”“对（右翼媒体）《产经新闻》论调抱有好感”等。

Lancers网站上的招募信息截图

利益驱动下的外包链条

日本东京广播公司（TBS）电视台在今年3月的一档节目里，通过案例详细剖析了CrowdWorks平台招募人员为“问题政客”拍摄和制作宣传视频的利益链条。

在其中一则案例中，发包者提供一名政客的相关视频素材，要求制作者选取其中一些片段做成短视频，同时对画面、声音和字幕等作出详细要求。

制作者把成品视频交给发包者，获得由发包者通过CrowdWorks支付的报酬。发包者把视频上传到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还可以通过运营账号获取广告等收入。

在CrowdWorks平台上，除了内容制作的招募信息，还有人发帖招人点赞、评论、转发。比如，日本网民分享的一条招募信息截图显示，发包者要求接单者每天在社交媒体上点赞和评论300次，评论可以简单“复制粘贴”。

CrowdWorks网站上的招募信息截图

TBS的节目采访了一名接单制作视频的大学生。这名大学生坦言：“我本人并不这样想，但最终还是照做了，毕竟是当工作在干。有些客户会说，‘真相无所谓，要做得更刺激一些’。”

这名大学生看得相当“通透”。他说：“与是否真实相比，越是极端的内容越容易被观看、越容易火，被观看、看的人多了火了，（视频内容）就变成真的了。越极端的内容越容易变成‘真相’。”

对目前的日本网络环境，有媒体人感叹说：当网络内容的制作和传播反馈都成为可以外包的任务，当内容制作、点赞好评都是出于报酬而非认同，网络舆论就会远离事实真相，网络观点就会被那些发包者和隐藏在幕后的特殊势力扭曲和操纵。

谁是操纵网络舆论的幕后黑手

许多日本网民说，看到CrowdWorks等平台招募事件曝光，看到招募信息对付费征集视频的特定主题要求，不难推断日本互联网为何出现当前右翼政治主张传播活跃的状况，幕后的操纵黑手几乎呼之欲出。

事实上，CrowdWorks平台与保守派政党执政的日本政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CrowdWorks官网显示，平台服务对象包括日本经济产业省等政府部门。

CrowdWorks公司首席执行官吉田浩一郎曾获经济产业省“日本创业大奖”审查委员特别奖，今年又获日本内阁府授予的勋章“绀绶褒章”。吉田浩一郎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上也发布了他与政界人士互动的内容。

日本网民质疑，类似平台的幕后发包者与政界力量到底存在多少联系？

日本网民在社交媒体上的评论留言截图

日本网民在社交媒体上的评论留言截图

空穴易来风。日本并不乏引发广泛关注的右翼政治势力操纵舆论事件。

2021年，社交媒体平台推特（现改名X）上一个长期传播右翼政见的账号遭到起诉，真实面目随即被揭露。这个名为“Dappi”的账号长期攻击自由派政党立宪民主党以及左翼的日本共产党，并持续为保守派政党自民党和日本维新会摇旗呐喊。调查显示，它的运营主体是一家与自民党存在资金往来的IT企业。

日本社会由此意识到，日本一些政治势力操控舆论已成为严重问题。

日本《每日新闻》近期披露，在2024年自民党总裁选举中，高市竞选团队投入了8384万日元（约合382万元人民币）的宣传经费。明细显示，高市团队向大阪一家广告公司支付约3300万日元（约合150万元人民币）用于视频制作和社交媒体宣传，并向由其竞选策划人担任代表的法人支付约500万日元（约合22万元人民币）用于网页制作等。

在2025年自民党总裁选举前期，高市在社交媒体平台上获得舆论“压倒性支持”。《每日新闻》援引一家日本数据分析机构的统计说，选举期间社交媒体平台上对高市的评价帖文中，“正面评价”帖文占比为58%，而“负面评价”帖文占比仅为3%，这一情况实属反常。

日本社交媒体平台充斥如“当然只能支持高市早苗”“高市早苗拜托了”等内容相似的帖文。

日本网民分享的图片显示，有大量不同账号发表了支持高市的相似帖文，文字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图片也是用的同一张宣传海报。